第(3/3)页 四周密密麻麻的恶魔在这个瞬间齐刷刷地停止了行动,数万双——不,数百万双浑浊的眼睛统统转了过来,盯紧了一个突然在它们的视线中出现的暗鸦守卫。 阿拉斯托尔·罗夏冷酷地举起双爪,朝它们宣战,以一敌万,他打的赢吗?梅洛斯没有答案,只是看见他被淹没。 欧尔·佩松转过身,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梅洛斯最开始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去,直到一阵微风吹拂而来,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。 他快步追上欧尔·佩松,问道:“这是什么情况,欧尔?” “我不知道。”士兵说。“这种事你就别指望我给你解释清楚了,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,而且我非常、非常、非常讨厌神秘学之类的东西。” “可是.” “没什么好可是的了,梅洛斯,已经到这个时候了。”士兵抬起头来说道,他松开紧握在胸前的右手,指向了前方。“我们到了。” 他所言非虚,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,梅洛斯果真看见了一个黯淡的金色身影。然而,哪怕是以阿斯塔特的视力,梅洛斯也过了好一会才分辨出那其实是个禁军。 他们标志性的耀金盔甲已经被鲜血彻底染污,这就是为何会显得黯淡,但这并不妨碍他进行战斗。 仅凭单手挥舞长矛,他也能在魔潮中艰难屹立,金色长矛上迸发出的光辉让那些亵渎的无生者惧怕不已,只要被照射到,就会立即尖叫起来,有些弱小的甚至会被它直接烧成灰烬。 那亵渎的血肉在光辉中永无止息的嘶嘶作响,油脂和脓血从皮毛下一齐涌出,它们的哀叫声是如此动听。战果斐然,康斯坦丁·瓦尔多却打得还是十分艰难。 原因无他,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,而且,他也决不能使出全力作战。 欧尔和梅洛斯看得清楚,就在那魔潮的后端,有些体型庞大的恶魔正在观战。它们明明可以选择直接加入战斗,却仍然要作壁上观。 年轻的药剂师立刻明白了它们到底在做什么,他为此脊背发寒,满心怒火,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,询问起了那个凡人。 “我们该怎么做?”他问,浑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将欧尔·佩松当成了主心骨。 欧尔·佩松没有回答,他暂时不能回答,这种有心无力的窘境来源于他胸口处的宝石。在梅洛斯无法看见的世界中,它正在发光,那光辉比正午时分的太阳还要耀眼,还要炽烈。 +祂们看不见你,却看得见瓦尔多,欧兰涅斯。在我的计划中,他是十分重要的一环。祂们正在试图以此消磨掉他的人性,想让他回到那种无情中去。我不能容许这件事发生。+ 别说废话了。欧尔粗暴地打断。告诉我该怎么做。 +去教他如何成为人类的英雄,欧兰涅斯。+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教?而且他已经是了! +不,还不够,他仍然只是在为我而战。对于他将要做的事情,这种觉悟仍然不够。我只能言尽于此了,吾友。+ 称呼他为朋友的那个人叹息一声,声音变幻,听上去忽然又回到了过去的时代,那个时候,他还拥有名字,而非一个冰冷神圣的代称。 +你最擅长做这件事了,不是吗?曾经有无数人受你鼓舞,突破自我,成为他们想象中不可能成为的英雄,成为一面在风中傲立,指引他人的旗帜。再来一遍吧,欧兰涅斯。+ 声音消散,宝石炽热到几乎融化他的血肉。 欧尔·佩松深吸一口气,回到了他所身处的、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。 他仰头看向梅洛斯,那种眼神绝非一个退役士兵,种地农民所能够拥有的。 与人和善的退役士兵欧尔·佩松没办法用这种眼神看人,信仰自我解构后的天主教神祇的欧尔·佩松也不可能表现得如此锋芒毕露。 只有一个人可以。 这个人藏身于这个平凡士兵的胸膛里,藏在他的记忆里,一直藏了数万年。 在这个人还活着的年代,人们称呼他为战帅。 梅洛斯怔住了,甚至隐感震慑,与欧尔的对视的眼眸感到一阵刺痛。 而士兵却没有理会,他只是说:“跟我来。” 他毫不迟疑地向前走,对比起整个战场,他简直渺小如尘埃。他穿着满是鲜血和尘埃的军装,脸上全是污垢,已经战火染成焦黑。 他的武器对于群魔来说不值一提,他的生命也同样如此,没有任何恶魔会去在意这样的一个凡人,它们只需要轻轻一挥,或是一个眼神,便能让他身死当场。 可是,他的脚步却响亮如雷鸣。 他的武器和生命都不重要,因为他拥有人类最古老、最正直、最罕见的品格。 他拥有做完所有事的勇气。 深沉的巨响从他脏兮兮的靴子之下蔓延而出,一下接着一下,震撼群魔。它们朝此处投来目光,却看不见半个人影,只有一轮从污秽血肉与尘埃中冉冉升起的太阳。 它们为之惨叫。 欧尔·佩松握紧那块宝石,然后深呼吸,他的血液在沸腾,眼泪正在不受控制地滴落。梅洛斯目光陌生地看着他,那眼神里满是敬畏,仿佛他现在才真的认识他,才真的知道,这个士兵到底是谁。 欧兰涅斯咆哮起来。 “康斯坦丁·瓦尔多!” 在炼狱之中奋战的禁军元帅听见了这声呼唤,他立刻确定了这是谁——这是他的任务目标欧尔·佩松,一个本该逃跑的人。 这件事确凿无疑,容不得半点虚假,绝非恶魔虚弄出来的幻象,因为它们正在惨叫,正在融化。亿万魔影于此地、此刻,尽数融化,成为一滩又一滩的烂泥,在泥巴中卑贱的扭动,好似蛆虫。 瓦尔多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,他甚至根本看不见欧尔·佩松到底在哪里,实际上,他连那轮太阳都看不见。 本能地,瓦尔多通过链接向他的主君发问,那头却无人应答,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呼啸死风。 直到这个时候,禁军元帅才猛然发觉这‘链接’中的不对之处——自链接建立开始,那种温暖和煦的感觉,仿佛内心缺失的某处得到了填补的感觉就消失了。 而且,它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。他却直到现在才发现。 他握紧手中日神之矛,将它不含半点污血的矛面贴近了自己的脸颊。其上跳动的光辉没有伤害他,而是温和地进入了他的眼睛,带来一个许久未听的声音。 在不知不觉间,康斯坦丁·瓦尔多眼含热泪。 +瓦尔多.+ 是,我在,主君。 +离开此处,去为人类取胜。+ “康斯坦丁·瓦尔多!”有人再次咆哮,声音极端粗暴。“过来!” 一只手抓住他的斗篷,将他生拉硬拽地拖到了一轮太阳面前。瓦尔多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它,却看见一张被金光染成透明的面容。 欧尔·佩松松开手,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,仰面栽倒在地。瓦尔多直起身,走过去将他扶起。一个圣血天使在一旁看着他们,一言不发。 “去带路,你这玩忽职守的家伙。”欧尔·佩松喘着气骂道。“你知道你这样的士兵是要挨鞭子的吗?” 瓦尔多不知如何回答,他面容抽搐且扭曲地点点头,竭尽全力地压制住了微笑的冲动。 他问道:“你还能走吗?” “就算不能,我们也会为此出一份力。”一个声音如是说道。 科尔乌斯·科拉克斯缓缓走来,背后群鸦环伺。基因原体的目光平静无比。 (本章完)